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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你一辈子的小男生

2025

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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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

0411
即使现在我之所说,
可能永远也无法变作一簇温暖的光,穿越漫长的旅行,抵达海的深处。
但我相信,
有一个人,她能够感觉。


愿你在夏天里死去。
愿海边潮水炙热你清澈的瞳仁。

七月是假期的开始,操场的秋千一下子就变的孤单了,最多会等待到九月时才会有孩童回来荡。
初夏早已于六月来临,一切变化都已不再有人觉得新鲜。当躺在没有开空调的房间里的木地板上时,闭上眼睛,还能感觉到带着蝉的轰鸣的闷热空气,正一阵阵扑面而来。阳光透过窗户细密的洒满了1/2的房间,一半木地板温暖,一半木地板微凉。
如是在午后,这样的氛围便会让意识慢慢模糊了,使人渐渐昏昏欲睡起来。几只流浪猫经过过我的窗台,也懒的再去喵喵叫着撒娇,姿态慵懒而优雅的对我说了再见。
偶尔的清风席卷,带响了挂在门上叮叮作响的铃铛。因久没有整理而积满了灰尘的书桌上,拿起一本书随意拍拍就会跌落在视线里的空气,漫过光线被稀释成几乎看不见的透明。这时候才能些许真实感觉到,这个夏天的时间是在缓慢的流淌着。

于是我在燃烧着的厌倦空气中想起你来。

八月十二日是我出生的那天。妈妈说,那个清晨是整个如火的夏天最让她觉得清凉的时刻。阴天,刚刚下过了一场小雨,整个世界都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干净了起来。当她第一眼看到我时,感受到了初生的气息。
在妈妈平和的描述中,现在的我似乎也能感觉到、看见那样的画面了。可是那对我来说,到底已经是被遗忘的旧事物,连怀念的心情都缺了那么一些。只是有着惆怅这样的小情绪,似乎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经历。而那一天,我不觉得它是真实属于我的。这是我生存到现在,觉得很茫然又遗憾的一件小事情。
那么,更不要说你了吧。
从不曾告诉过我的你的曾经。就算是我闭上了眼睛努力猜想,也还是会觉得苦恼吧。

关于你,有太多的问题让我感到空虚。
就像我从不曾知道,在你生存了十年的光阴里,你张开了那双稚嫩清澈的眼睛看见了什么?这个世界还是一如当初你喜欢的模样么?当你离开她时,你又是否感到眷恋。
这些这些问题,从不曾向你说出口的我,也再也没有机会知道答案了。我感到难过,甚至如此的悲怆。认识了你那么多年,可是现在我想起来,你居然就像是一个幻象一样,让人感到不真实。如果不是那几张被小心翼翼夹在影集里的照片,还有我内心所保留的——那越来越少的回忆。我几乎就会认为,那只存在于世间仅仅十年便提前远离的你,不过是与我在梦境中邂逅的那个张三李四,是我走在街道上时擦肩而过的甲乙丙丁。

有几年不曾去看海了,似乎这对于住在厦门的人来说实在是可笑荒唐,可事实确实如此。
这几年来,我不知不觉变的懒于出门,更不用说会忽然萌发出去看海这种闲情逸致的欲望。偶尔想起,也都因为种种原因作罢。或者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好像也已经丧失了一种宽广安然的心境去面对大海。它只会让我感到自己渺小又可耻,我痛恨这样血淋淋的自我审视。就像内心里从不想被提醒的回忆一样,稍微触碰到,身体就如同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相比之下,我愿意在夏天,或者任何时候时待在家里。发呆也好,无所事事也好,这些藏匿在身体里的空虚都没有让我去看一眼那潮水让我觉得悲伤,让我更加想要哭泣。

可是,有时我会想到。 你那么明媚的孩子,能给所有人带来欢笑的孩子,还是要在夏天这种时候离开才最适合吧。就在海边。那样炙热的海水,映在你清澈的瞳仁里,一定是我永远都无法再触及的模样。我逐渐被时间磨去所有的美好,心变的麻木荒芜。可是,你却可以永远都是十岁的孩童,轻轻微翘起嘴角就浮现了全世界都难觅的纯净微笑。
这时在木地板上懒懒的翻过身去,瞬间所有的思绪都没有比身体上的黏稠的,如同水生植物一样包围着我的汗水,在眼下来的更加清晰。

夏天。夏天是——
阳光照进你的眼睛的色彩。放在冰箱里永远也吃不完的冰淇淋。漂亮裙子下的你纤细的小腿。帽子边沿一圈圈在额头上浸上的湿润。在暑假里,所有你对我说过的,那些无关紧要的玩笑——不柔和也不尖锐的,却在往后无数个没有你的夏天里,每当回味起就酸涩的陪伴了我一年又一年。
[第一部分.已完]


愿你在秋天里死去。
愿风声弥漫你单薄的双肩。

似乎就是在倏忽之间发觉,时光已被染上了落叶的哀绝。路上尽是已凋零的夏花剪影,碎碎的,小小的,拣起来放在手里,是柔弱的可爱,惹人心疼。不免感伤,曾经是怎样信誓旦旦的不相信时光的力量,固执的认为自己才是最强大的存在。而那些孩子气的面影,又是怎样眼睁睁被回忆打败而逐渐模糊下去,万物也终变成无法控制的模样。
但在这时,却也忽然醒悟,有些被命名之“永恒”的东西并没有随着过往而流逝去,耳边明明还能感觉到,风就这样沾染着那些纵然已消逝的花骨朵儿——上面却仍旧不变的,淡淡的香味柔软地拂过,吟唱出了空灵的歌声。这,也算是枯萎之色中一缕给予我的安慰吧。
天空是明净的。说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颜色,不似夏天时蓝的那般热烈,融合了些浅浅的透明,甚是澄澈。有时,会浮现出几片云朵,晨曦的光就这样透过,直直的洒在了脸上,太温暖。偶尔,树上的飞鸟扑腾着飞过那苍穹的一片,巨大的翅膀在眨眼之间便遮蔽住了我的视线。
秋月也是美好的呢。月光妩媚地绽露进了房间,清冷的寒气就这样慢慢渗透进衣袖之下。起身欣赏,连眼睛也被那并不刺目的光,映的里面满是寂寂。那些心底里的人与事,就在这时缓缓浮现出来。

你说,在这样悲凉的夜晚,我该如何向你道一声,“晚安”。

我没有记住你离开的日子,所以那是不是秋天呢,也不得知晓。我从未想过你会远离,所以当我初闻这个消息,我只忙于悲伤震惊,忙于陷入无限的怀念与痛苦之中。这些空虚的情感同时也让我丢失了思考能力——在许多同学都去你的家中安慰你的妈妈时,一向与她最熟悉亲密的我,竟然在这时因为心里莫名的隔阂开始躲避。如此,就不用说去你最后一场告别仪式了,或者这些年来任何一场祭奠。直到那么多年后的现在,我在街上经常与她碰面时,都只能低着头尴尬的迅速离开。
你知道我心中,是怎样为了这些平添的悲哀而久远的介怀么?我想,也就是在这样现实的无奈中,我缄默着再不愿提及那些过往。

究竟要在经历了多长一段惘然的过程之后,我们才能了解那份真相呢。一个人的离开,原来最值得让人流下泪水的,不是当你坐在公车上,行走在路上,做着一切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时,忽然意识到你的身边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陪你度过往常这个不经意的过程;也不是你再也见不到他再也无法与他说话,拿出电话按下从前再熟悉不过的号码……而是——
当你抱着与这个人之间仅存的回忆暗自伤怀,却在倏忽之间看见它越来越少。在这时你变成了失去了糖果和玩具的孩子,怀着害怕与焦虑的心情想极力抱住剩下的,拿回失去的,却已全是徒劳。于是你开始杜撰,想出所有美好的故事当作回忆,把它小心的珍藏,到最后甚至忘了它实是虚假。这个人真实的面貌已经全然不复存在,一切都只是你自以为的情感作祟。
所以我们总能发现,在与一个人离别之后,总会觉得当时他不可忍受的缺点已经不再重要。而他能被想起的美好,大部分都是华丽的谎言在微笑。

同时我又无法控制的回忆着四年前的某个时刻。
我对死亡,好像直到现在也还是有莫名的情绪。但我真正痛恨自己的,是在自己身上出现的——经过长远的时间过后的那种坦然。我没有办法把这种事情当作是一种,可以让内心消化了的什么体验谈。我想让自己铭刻的,其实是那个过程,刚开始时的那种痛苦悲伤。
我不想在讲起某个人时,可以对不了解你的人说出“XXX在四年前就死了,现在真是好怀念呢”这种不冷不热的话语。我真正所感到卑屈的,是无法诉说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我内心无法消散的悲怆。
可是,我再努力的用尽了语言描述,也只能在某一方面极力的收敛住情绪。因为我不想让他们完全的知道你是谁啊……我自私的觉得,这些所谓的听“故事”的人,根本不能知晓我心里的感觉。只有我才是真正在四年以来,真切的触及到死亡在身边的气息的那个人……不是么?

而那些与我一起经历过你的生命的那些人,我也已经没有勇气去面对“和他们一起回忆一遍你短暂的人生”这种只能让人徒然陷入过往的事情了。即使那么久来,其实我心里始终怀着一份渴望,希望他人还记得你;而我们之间也将会于你,存在着某种奇妙的共鸣……之类这种连自己都不敢大声说出来的事情。

每当想到这一切的我,就会陷入某种尴尬的难堪。这样矛盾着的心情,真的让我讨厌自己啊——
很渺小,很可耻。
很渺小。很可耻。

既然无法融汇到这样的秋天的话。既然无法融汇到你已经不再存在的秋天的话……那么,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吧。
依旧还是那个和别人吵架就会生气好几个月的我,依旧还是那个得不到别人肯定就会耿耿于怀的我,即使是再次见面了,被你笑道“喂,都这么大了,怎么还那么小孩子气啦”,也无法做出任何改变的承诺。
我只愿你仍能忍受这样的我。你仍能在这我所气馁的这个季节里,目光安静又温柔的告诉我“那是明年夏天还会再盛开的花朵,你不要为它们难过。”

秋天。秋天是——
当某种厌倦的气息开始在身体里游荡。每一夜的月亮都绽出清透之色的微凉。早晨起床时的寒意逼迫自己跟自己钩心斗角。你把手放在口袋里,低着头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时,风看透了你内心所有的不安。而彼时,正待在家一页一页翻看相册的我感觉到了,忽然就觉得寂寞起来。
[第二部分.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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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

0411
在距离遥远的三百六十五天后——迹部回来的那天,慈郎送了他一份全世界上最最漂亮的礼物。
“独一无二,可是非常非常宝贵的哦。迹部你一定会很高兴!”慈郎有些害羞地把一个不算太大的礼物盒子塞给迹部时,白皙的脸上微微染上些嫩嫩的淡粉色。
迹部看着慈郎充满期待闪烁着的星星眼,嘴角不由得以不易察觉的弧度微微上扬起来。这家伙,怎么还是一付小孩子样做了好事要糖吃的表情呐?

那么——
走出了机场VIP通道,离开了机场后,两个人在林阴街道上缓慢的行走。安静的氛围里,只留下了细碎的呼吸和拆礼物的声音。
很有耐心的撕开了三层包装纸后,迹部看见了一个厚厚的,被装订起来的绘画本。
“啊嗯?”
“这个啊,可是迹部离开了一年里的每一天后,我为迹部画的哦。”
看着慈郎无比兴奋地解释道,迹部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眼神。
“……我也是会画画的啦!”

笑,所以说,真是小孩子气啊。
迹部微笑地低下头来,他不知道自己的侧脸现在在慈郎看起来,是无比的温柔。
果然,画上都是慈郎画的本大爷。张张都是不一样的背景,不一样的表情。这样一张张翻看着,心就忽然柔软下来。敏感地还看见,每张画的右下角,用纤细的笔迹写上了:我亲爱的,迹部景吾君。
这个笨蛋……

球场上的迹部。读原文书的迹部。走在走廊上的迹部。
微微笑的迹部,皱着眉头的迹部,华丽华丽样的迹部。
呐,迹部景吾君。
全部都是我的,亲爱的,迹部景吾君。

“喂,慈郎——”在认真看着画的人猛然间看向自己,怕被发现自己也在肆无忌惮地看着他,慈郎一下子涨红了脸,随意让视线看着别处:“那、那个……诶诶,迹部有什么事吗?”
迹部好笑地看着慈郎慌慌张张的样子:“本大爷原来那么让你害怕啊。”话音落后看见慈郎更加不好意思地视线乱飘时,才满意地停止逗弄他:“本大爷是说,这张画?”
然后迹部有些诧异地看见,慈郎那大而清澈的眼睛里迅速聚集了滚圆的泪水,重重落了下来。

永远不会忘记那天。
迹部居然会输给了青学那个一年级生越前的那天。在大家的面前,迹部保持着依旧骄傲姿态倒下的那天。
在越前开始恶作剧般地给迹部剪下那淡灰色头发的那刻,自己简直不能呼吸,死死地咬住了嘴巴。
不可以、不可以……他是不可以侵蚀的太阳。谁都不可以那样对他啊……这样震惊着,哭的好像快要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尽。等模糊的意识逐渐清晰起来时,人群已经散尽,我才冲上了场。
我亲爱的,迹部景吾君。让我来好好安慰你。

就算是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只要想起来时,还是那么悲伤。可是,这是迹部曾经经历过的姿态,我也必须画下。
镜头转眼间又回到了没有迹部的日子。少年趴在塌塌米上,专注地拿起画笔,一笔一画描绘着深藏在记忆中的画面。
呐,迹部。这些画全部都是你离开之后,我对你的怀念哦。

“你这个笨蛋……”迹部又一次这样想道,这次说出了声音。于是下一秒钟,慈郎突兀地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是整整一年内从不曾感觉到的,熟悉的安心的气息。于是慈郎闭上了眼睛:“迹部……?”
“你这个笨蛋,本大爷只是随意问问你,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在那么近的距离,那个人轻轻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就算是被他叫作笨蛋,我也欢喜。眼角的泪还没有干,而慈郎却笑了:“其实那张画上的迹部,我也很喜欢很喜欢哦。”

突如其来的,表白。

迹部眼神温和地看向怀里。记忆中的脸——在树影斜切过的冬日的阳光下,少年温暖安静的双瞳一半落在了光影里。淡色的发丝在空气里被透射后染金。额前薄薄的刘海不安分的游移着,然后归位。白衬衫微微沾上了湿润的青草香味,被风吹向扬起的方向。
虽然模样没有变,不过这家伙,好像还是有些长大了。

“因为有你在,其实那时,本大爷一点都不觉得悲哀。”
怀里的慈郎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迹部继续翻着绘画本,终是露出了宠溺的笑容。

虽然用0.35活动铅笔不能漂亮地画出你。
但在我的心里,却有你最完美的姿态。
嘻嘻,这句话是我在梦境里,悄悄对你说的哦。安眠,亲爱的,迹部景吾君。

07-12-8

2010

0411
雨一直在下着,我把脸贴在冰冷的窗户上,努力睁大着眼睛看向已连绵成模糊一片的世界。房间里很温暖,似被与外界隔绝般,使我疑惑起街上人们看上去充斥着寒气的围巾。
而在下一刻你推门而入,潮湿的气息也随之席卷而来。我转过头看你,隐约辨认出你那还微微沾上了几滴雨丝的衣角。“真冷啊。”听见你这么说着,似要迅速融入这一片暖流般原地跳了跳,顺手不忘带上了门。这时,才走向我面前安静地站定。
但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被你那习惯性微微上扬着,此刻还洋溢上了些许喜悦语气的声音给堵住。
“相比之下,室内就暖和多了哟。”
“唔,对的。开了暖气呢。”一时并没想好要说什么的我,只好浅浅应了几句。真是奇怪,为什么自从你一进门起,我就没能看清你的神情呢?就算是现在,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足半米。你呼出的空气,包围着我。
不过,是无所谓的吧。

不仅仅是你的表情。还有你们的。我一向都无法分辨。
如果站在桥上俯身往下看着海面上不停变换着颜色,翻滚涌起的潮水泡沫会觉得深不可测的话。
如果抬起头时偶然看见了天空中飞机飞过,留下的那一道似被划开的白色云线会觉得无法预料的话。
……实际上,一直认为,最难以捉摸的是人心。
真觉得突兀不是吗?被硬生生摆到同一平面拿来和“我们每天一定会接触的同类群体”做比较的,恰恰就是“天空”,“大海”……那么遥远的事物。
到底是谁难以捉摸?

和你一起走到沙发前坐下,端起了热茶却没有喝。
直直的看向你,等待你要说的话。
像是被我平淡的视线灼的无法避开,你终究打破了略微尴尬的沉默慢慢开口:“今天为什么会迟到了呢……实际上我有准时出发了啦。”
我顿了顿,放下茶杯。
“再加上这种天气么,堵车也是很难免的。”
我又把杯子举了起来。
“喂,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只是短短三十分钟嘛……玩玩电脑就过去了。”
这时茶水的温度才不那么烫,我喝了一口下去。
“好啦好啦,不要生气了。下次不敢了。”耳边传来了你讨好的道歉。

杯子挡住了视线,散发出的热气苍白了我的镜片。液体继续缓缓流过了我的舌尖,最终滑向了喉咙。再度放下杯子时,眼镜上的气已驱散开去。
其实呢,并不是想要听你的解释。看见了你有些局促的表情,我有些莫名而不可思议。本来就是因为太久没有看见你,而约来我家聊天的。所以,仅仅,是想要听你的声音,而已——为什么不说说别的话题呢?
当然是不会在意的,关于你迟到了的这件事。那等待的三十分钟,我没有玩电脑但也度过了不错时光。看着雨景,很惬意呢。
可是心里还是有一个声音在问,为什么我会那么无谓呢——又或者,下意识,我已经早已不会相信你的,或者你们的解释了么?
在陈述性平静的声音下,在那么一些委屈被极力掩饰的歉意语气下,我早已分不清,是不是借口。

于是,我微笑。
“这种小事啊,没关系的。”
如果是你太忙而忘记了我们的约定——没关系的。
如果是你一向没有养成守时的习惯——没关系的。
如果是你觉得因为我们很熟悉了,所以让我多等一会而准备的不紧不慢——没关系的。
如果是你现在站在我面前费劲心思编出一些无关紧要的借口,想要取得我的原谅——
依旧是,没关系的。

可是……
你,和你们面对着我时的笑颜,难过,抑或沉默。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呢?
如果全部都是虚假的,只是为了要加工成那些不大不小的谎言而做给我看的话——我又能说什么呢?
而如果全部都是你真心坦白的展现给我的——对不起,我并不相信。
唔。我不相信的。

这个世界上啊,最难捉摸透的,就是人心了。
再一次这么想着。
人生并不是假面舞会,但每一个在其中做出了美好转身的姿态的人们,都不得不因为音乐与故事剧情的渐入高潮,穿戴上了一件件华美的衣裙,精致的面具。
会不会等到舞曲的最后一个音符敲响的那一刻,所有聚集在拥挤的化装间的,如沙丁鱼罐头的人们,才不堪的发现自己身上那些原本华丽伪装出的,全都成为了沉重的束缚,变成了再也取不下的枷锁。
至死。

虽然知道自己理应尽到待客之道,不应该再如此神游下去,忽视在一边无措的你。可是疲惫的倦意仍是侵袭得我忍不住渐渐躺倒在了沙发,眯起眼睛。

那是忽然看见了身边无数虚妄的寓言的我。
那是忽然什么光亮都再也无法看见了的我。
那是忽然觉得人生漫长但也不过如此的我。
那是忽然不知以后该怎样生命下去了的我。
还是……你呢?
07-10-20

2010

0411
在黄昏时才从梦境里流连着醒来,半眯着眼看见窗外的橘黄色光亮,从拉的并不严实的窗帘空隙里,一些些流泻进来。纷落在了干净的木地板上,和自己的瞳仁里。
大脑的思绪并没有变的清晰起来,睡太久的关系吧,恍恍惚惚,昏昏沉沉。少年不太能想的起接下来是要先穿衣服还是先下床喝水,眼神就习惯性的游移向了床前墙上挂着的那张巨幅照片。之前的那张自从他离开的那天后就没有取下来过,前几天却因为打扫房间时的心血来潮被换上了崭新的一幅。只是不变的是那张笑容诡魅而自信的脸上,一颗泪痣仍旧不厌倦的闪烁着耀眼的光。
--真好,迹部。永远都是拥有比平常人,还要多上几百倍的显著的存在着呢。
少年坐在床上安静的凝视了几分钟,微微笑起来。
--真不可思议呢,这样让人惊艳的他,居然是我的恋人。

其实……还是会有距离的吧。
下床来到照片前,近乎小心翼翼的,用手轻轻游移着抚上,于是某种莫名的情绪似又浓厚了几分。啊,这点还是不想承认呐。
唔,终究还是不想。

“慈郎这家伙自从上了高中后……好难说啊,虽然平常还是经常和他在一起吃蛋糕打网球,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同了呢。”
“似乎是安静了一些,或者说是淡漠了一些?不太敢再跟他多讲一句什么话呢。”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又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偶然一次躺在树上清醒的看天空时,偶然听见岳人和忍足的谈话。从阳光斜切过叶子剪影的碎片里,依稀看见了红发色的少年用手比划着说着,一副表情有些不满和不解的样子。于是慈郎轻轻咬住了嘴唇,思绪开始变的恍惚。内心似乎还有什么微小的,簌簌的压抑就这样漫天的落了下来——压抑。如果说难过有些过了的话。

“变成了怎样的自己”,就算是自问也是会有些恐惧或者局促的。
那么,从初三的那个毕业的夏天,直到高一这流水般就快要完全消逝的这半年来,究竟发生过什么呢。应该都是些平淡的连自己都不会记清的事情吧。所以都不能成为所谓的,“自己的改变”的催化剂——实际上,有没有改变,也从来没有想过。
的确是“并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唯一能被自己所想起来的,被摆放到同一平面思考而不觉得唐突的,应该就是“迹部在毕业后的那个夏天,去英国念书”了。如果说要选出一件自己能经常性的想起的事情,来解释自己变化的原因的话,想想也只有这个了吧。

原来自己是那么无法察觉的,在意着。
……可是,这对于迹部来说,不是很平常的吗。

头脑里,乱乱糟糟。乱乱糟糟。
许久,才听见一直沉默着的忍足讲了一句话:
“岳人不要那么担心了。等迹部回来,一切就都好了。”

“等迹部回来,一切就都好了。”
连忍足都这么说呢……真是这样么。
少年倒退了几步又坐回床的边缘,让拉远的视线再继续回到照片上。呐,迹部,是这样么。
“迹部”。
他轻轻的念,遂又跌进温润的回忆里。深眠如水,海潮侵袭的温柔窒息。

还是六月晴天。
这样温和的风,应该是最适合睡觉的天气吧。可是慈郎睁大着眼睛,却感觉彻骨的凉意一直从心底里漫上来。他试图看清台上那个衣着整齐的白衬衫却透露出华丽的贵族气质的男生,正以学生会会长的身份念着毕业致辞时,表情是怎样的。可是他终究没有看清。阳光一直透射在了那个冷漠的高高立起的话筒上,以致于被遮住视线的自己再也无法看清话筒后男生低下的脸。
更不要奢求舞台****的那个人,可以在念稿的空隙也可以搜寻到自己了。台下端坐着的人那么多呢,每一个人几乎都是以同样一种坐姿,保持着同样一种礼教专心听着,随意往身边看一眼都会觉得脑袋发晕。看来唯有自己受不了了。于是少年干脆慢慢在椅子上蜷缩起身体,把头埋下浅睡起来。
嗯,只睡一会会……一会会。

清醒之前唯一想到的,就是——“迹部,究竟是有怎样的自信才能一直这样高高在上的面临大家投向的视线呢?”
简直就好像是……天生就要站在舞台上一样。
是自己和他的距离呢……像是大脑里的意识,忽然触到了某种尖锐的疼痛,于是立刻逃避似的,沉眠在了角落。

“慈郎,醒醒……慈郎!”
被温柔的推醒,第一眼看到的是迹部有些无奈,更多的是温柔和宠溺的眼神:“啊。迹部……诶?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应该站在台上,念致辞的么……
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头发,看着他睡眼惺忪的样子还是忍不住上翘起嘴角来:“笨蛋,毕业典礼早就被你睡过去了啦。看看周围,还有人么?”
“啊……”任由眼神飘了飘,喏大的礼堂,果真变的空旷起来。少年有些懊恼,惩罚似的捏了捏自己的脸:“本来还想要好好举行完毕业的说。”
“这对你这种家伙来说,不、可、能。”在少年有些不服气的神色下还是假装没看到般,迹部笑着转了身:“走了啦。”

“迹部,要走去哪里呢。”走了几步并没有听见少年熟悉跟上来的声音,正想转身察看时却被一句话给硬生生堵住。平复好心里瞬间涌上的不安,迹部仍是转过了身:“慈,郎?……”
在不到十步的距离,看见慈郎微笑的有些黯然的表情,并再一次问道。
“迹部,要走去哪里呢。”
“当然是回家啊。”
“那么,迹部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说什么。‘毕业快乐吗’”
“不是这个。”
“……”
“迹部再想想啊。”少年看向迹部的眼神里些许哀求。拜托你了,再想想。

就算是离了十步那么远,那么倔强又执拗的语气还是通过空气传来。迹部终是彻底沉默下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慈郎。”

少年苦笑着,低下头也再不言语。
迹部果然把我当小孩子呢,要去英国念书的决定,他几乎告诉了所有人,唯独没有告诉我。他以为我会不知道,他大概还会理所当然的觉得,我只会睡觉呢。
我用尽力气准备了全部的勇气去面对,以为他会在最后说出口,可是他没有……那么是打算,要瞒我瞒到多久?那一天,就算我再怎么迟钝也会到来的啊。
太任性了呢。迹部。

少年重新抬起头来。
“真的想不到吗……算了,迹部,我有话跟你说哦。”
“啊嗯?”
被他的定定注视着自己的眼神逼的简直要无法说出口。于是,轻轻的吁了一口气,顿时感到空气在一瞬间也因为自己体内散发出的寒冷而凝固起来。
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说出口。
“呐,迹部,我不喜欢你了。”
“嗯,所以分手吧。”

为什么当我看见你一向自若而骄傲的双瞳里,透出的不解惊异甚至痛心的眼神时,会那么绝望呢。无法再假装下去,血液简直就像不受控制般的,如分秒的跳跃,然后一些些流逝于了静止。
——那些话,不是应该由你说出来的吗。
——而我,只不过知道……骄傲如你,大概会说的很艰难。
——所以……最没有资格痛心的人,是你。

一秒钟沉默。两秒钟沉默。
一分钟。两分钟。
在少年越来越颤抖的最内心深处下,迹部最终也只是淡淡的——以近乎从来没有过的冷漠语气,留下了一句话。
“慈郎,看来你也已经知道了。那么,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
没有任何询问的语气,一如既往般的命令式句子。
于是,记忆中的最后一个瞬间,还是变成了对方主导性的画面。错愕的自己,还是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流下忍了许久的泪水。
真是没用呐,自己。从回忆中逐渐清醒过来的少年,自嘲般的笑了笑,走到洗手间准备洗脸。

镜子中那张充满了倦怠的失去神采的脸,已经有很长一段的时间连自己也不想看到。于是自动选择了忽视。低下头开了水管。
“哗啦啦”,“哗啦啦”。
这才感到有什么东西正慢慢的,从自己的心脏里,游移开去。

也不是不曾想过,迹部离开了自己要怎么办。或许会安定的念书,等待长大后可以继承爸爸的洗衣店。虽然不是很富有,却也可以养活自己,再说清闲的日子自己也是喜欢的;如果有钱的话,当然也希望可以到处走走……还有很多想法,都被自己曾经在某某个瞬间拿出来打发过时间。而这些想法的定义,自然也都仅仅停留在“想想”的层面。

因为是假的,是被我虚构出来的,所以可以不去在意那些在心里下意识不愿去面对的事情。
因为未来还不可知,而自私的我只愿享受现在。
可是,当“如果你真的离开我了……”这句话变成现实时,又该要怎么办呢。

在流水的声音间,想起了三年前没有去送机的自己,确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那么想过。
可是三年就这样过去了,直到现在,我仍是没有答案。

——就连之前最坏最糟糕的假设,都没有考虑到会像现在一样度日,睡下去时是白昼醒来时是深夜。学业么,因为没有了他的提醒和帮助更是差的无法描述。如果在家,除了做梦就什么事都不做,只是像个偶尔会被主人拿出来摆弄的玩偶般怀着的复杂又忐忑的心情,等待着你回来。
——怎么办呐。迹部。
——这不是我想要的。

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
其实知道,这样问你也毫无作用。

三年来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条短信。没有任何关于你的讯息。
思绪忽然停在了这点,醒悟过来时才发现水已经流了好久,甚至蔓延出了浴台,在地板上张狂的嚣张。像是怎样是阻止不住的恶魔,在笑自己的愚蠢懦弱和胆小。
在手忙脚乱的整理好一切后,慈郎坐在客厅也被浸了水的地板上,累的再也动不了。
就连漫长的等待,这唯一这可以做的事。也毫无意义,让人绝望。

“慈郎?……慈郎?你在家吗?”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已经度过了又一个难熬的夜晚。门像是被摇晃了一下,接着慈郎听见一个精灵似跳跃的脚步声远远向自己靠近来,似乎给压抑的房间也带了一丝生气。抬起头来——酒红色的头发,如鲜血般惊艳。

岳人。
没有听见对方因为看到四周环境太过惊异,而尖叫起来的声音。慈郎只是直直的看着那双精灵似的大眼睛,却在脑海中浮现了好多好多的名字。
忍足。日吉。冥户。凤。……好多好多人呢。都是一起跟自己打过网球,吃过甜点,嬉戏打闹的少年们……逐渐回忆起了那段美好得不真实的时光,忽然有些哽咽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低下头放声大哭起来。
为什么大家,直到现在都是那么朝气蓬勃的生命着……只有自己,变成了这样呢。
这样的样子,自己都讨厌。如果迹部回来了,也会厌倦了吧。

“慈郎。你怎么了?”“慈郎。不要这样。”……
岳人看着少年,心疼的劝导着。最终也还是微微有些生气起来,用手硬是把好朋友的脸撑起来强迫的让他看着自己,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也带上了浓厚的哭腔:“慈郎,你看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以前快乐的你,到底去了哪里?”
“慈郎,不要再这样整天在家了,有什么情绪,可以来找我们啊。”
“我,侑士,亮,还有长太郎……我们,我们都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啊。”
“迹部死了,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

或许对方后面还说了几句类似于此的安慰的话,慈郎却只听到了这一句。他顿时反应不过来而停止了哭泣,安静下来:“岳人,你说什么?”
“……诶?”
看着对方有些茫然的样子,慈郎这才放下心来,是开玩笑的吧:“岳人,说什么呢。忍足不久前还打电话给我,说迹部就快要回来了呢。”
对方微微愣了几秒钟,随后又气又急的用力摇了摇少年:“慈祥你疯了是吧?!迹部半个月之前的葬礼,我们不都还去参加了吗?!”有些喘不过气来,岳人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慈郎,你不能因为迹部死了,就不好好生活下了。你这样,我们都会很痛心。”
于是少年再也说不出话来,慢慢的蹲了下去。把头埋进来双臂里。

一瞬间有很多问题终于挣脱了水面上密密纠缠着的水草,冒出新生的气泡,可以大口呼吸起来。太雀跃的样子,让慈郎不知道先望向谁,或者还是先思考,自己被封闭了那么久的内心里,有没有它们想要的答案。

为什么岳人会说自己,“你看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的改变,不就只有“安静和淡漠一些”么。
为什么自己这半个月以来,都待在家里没有上学。
——这三年来虽然自己已经不太注重学业,却从来每一堂课都不会缺。
为什么前几天打扫房间时,要忽然那么心血来潮的换上一张迹部的黑白照。
——明明之前的那张,才是自己最喜欢的。
……
那么多被暗藏了的问题,原来所有的答案和原因,都是因为。
“迹部死了”。

因为迹部死了,所以我就变成了如此不上进的样子。
因为迹部死了,所以大家帮我向学校请了两周的假。
因为迹部死了,所以……我才会在墙壁上,挂上他的遗照。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没有答案。
为什么……会忘记?

两个月前忍足告诉我迹部就要回来了。
——于是我开心的不行,开始充满了愉悦的期待。
一个月前的一个晚上迹部打了三年来的第一通电话给我。
——“嗯。迹部,我有在等你哦。”
可是第二天迹部那架他最喜欢的私人专机,就连同他一起,坠毁在了某一座冰山上,再也没有回来。
——我不相信。我才不要相信。
两周前终于找到了迹部的尸体,被运回日本举行了葬礼。
——“原来……是真的啊。”

岳人看着少年纤细的身体,许久都没有起来,才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了。
“慈郎……你还好吗。对不起啊,因为我最近心情也因为这个,有些不太好呢……”
“嗯。我知道的。”出乎意料的,慈郎站起身来,展现给好友一个有些苍白的笑颜。
“是我最近太不懂事了呢……其实你们也很难过,我知道。”
像是反过来安抚对方一样,慈郎轻轻抱住了对方,用轻的快要消逝在空气里的声音说。
“对不起。再也不会这样,像小孩子一样任性了。”
然后他看见,那些昔日的,也会和他一起走向未来的好朋友们,都眼神温柔的看着他,站在门前。

“对不起啊。迹部。”在心里默默的说着:“我知道,你也一定不愿意看到我现在这样。”
“所以以后呢,会非常努力的生活,非常开心的笑……像之前你喜欢的那个慈郎一样。”
“曾经觉得自己和你的差距很大,于是我也很害怕……可是,这才是芥川慈郎嘛。你也喜欢,不是么。”
“会不再那么隐忍,又绝望的,去喜欢你。”

忽然感觉到迹部一阵强大的,熟悉的温柔气息,于是他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暖暖的让人安心下来的阳光,立刻弥漫进了房间。那些温和的光线,也都亲吻向了自己的脸。
慈郎在初冬的清晨,大大呼吸了口清新的空气,终于展开了笑颜。一如多年前一样纯净明媚。
那光……好像是迹部呢。
接着,他听见一个声线华丽的声音,轻轻的包围了自己。

“本大爷说要你等待,就一定会回来。”
“本大爷没有食言。”

End
2007-10-3 起稿
10.4 完结
10.5 修改定稿
后记
并没有当作少爷的生日贺文来发,因为毕竟不是HE一定会被退回来拒收。= =
最终还是放弃了之前的暗黑构想,用了一个比较温暖美好的结局。这样的慈郎,会让人看到希望呢。^^
于是说,这次十.一过后我们有一次大考,所以写的比较仓促一些。但是也还是尽量写了和之前比较不同的文风,听取之前一个亲的建议在语句的处理上大概会显得比较细腻一些了。当然还只是尝试,希望接下来一篇让自己很心同时也难度很大的题材,可以把握好。
虽然不是生日贺文,但是也还是要祝景少,生日快乐。无能为力的某只今年送不出生日礼物抱歉了。嗯,明年会更加努力。
以上。

2010

0410

当暮色从这个城市的某处边角开始悄然造访,并列在这个时间点的隼人正一如既往地在熊井前辈的餐厅里忙前忙后。虽然来不及停下看一眼窗外的景象,但仅属于黄昏的催眠魔法却轻易地降临在他的眉眼,略微流露出倦怠的神色。
然而身体一旦有了疲惫这个意识,奇怪的是,大脑却会更加异常地清醒起来。隼人的脑海里瞬间闪现过一个念头,仿佛自己正在和某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本能地做着对抗。
 
「今天真是辛苦了。」长相憨态可掬的熊井在收工后可爱地笑着,「原本以为是暂时的帮忙,但是隼人君却这样一直做了下来,真的不好意思。」
「没什么,反正现在毕业了时间多得是,除了来前辈的店里帮忙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
「既然这样,是不是考虑正式地来我的店里打工?」
「唔……再说吧。」
隼人被成功突袭后自然地显现出困惑的表情夹杂着几分稚气,熊井一看到便感到几分欣慰地笑了起来。这家伙,虽然身为“黑银高中的老大”也是众人眼里“当之无愧的不良少年”。但是,小久美说的对——他果然还是个孩子。
「那么,就先再见啦。」
「嗯,明天见。」
 
隼人低着头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步步好玩似地踏着自己的影子。日光将路边的树影与身下破碎形状之间本应连绵起的部分轻盈地分割成斑驳的块状,就这样交错地将归途染上了没有终点般的漫长意味。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到底距离到家的路程还有多久。直至身前有一个出现得突兀的障碍物挡住前进方向的前一秒时,隼人还在心里默默地数着。
继续凝视着地上,他没有抬起头来。
影子被缓慢地拉长在一片暖色之中,对方也随之安静了一会。然后,低声开口。
「隼人,我明天就要走了。」
「知道啦,前几天启太就来店里哭着说过了……哈哈,你不知道那个笨蛋,掉起眼泪来的样子真是让人头痛得要命,简直拿他没办法。」
「是吗。」虽然是疑问的句式,却被使用者任性又无比顺口地用了确切的语气,「不过,我还是想亲自来告诉你。」
「诶?啊,龙你这家伙不用那么麻烦吧……」
「想要来亲自和隼人道别,总觉得这样才能安心。」
「哎、哎?」
不自然的接话无法继续下去。隼人只好继续别扭地低着头,维持着这样有些微妙的姿势,心里却渐渐有些为自己的笨拙恼火起来。
龙也像是被这莫名可笑的气氛所感染,轻微发出笑声。想来,这总爱冷面的人,却总是在自己面前而流露出开心的样子来呢。这样一边想着,隼人的官能一边十分感觉地觉得到,浸润着龙的呼吸声,似乎正有某些不知名的情绪正一点点落在自己的头发上,会聚而后便形成了些许暧昧的气流。「他正在自己身边」的感觉在刹那间变得非常清晰,熟悉得令人想要头脑发热地做出从一开始便隐秘地藏匿在心里的事情——
 
该怎么做才好,接下来。
把自己所有的想法告诉龙,管他接不接受。
总之无论耍赖也好,撒娇也好,或者干脆打一架。都想要,挽留他。
 
冲动地抬起头来,首先接触到的,却是龙安静的眼神。那是仿佛将世界都尽收眼底的、从未变过的骄傲镇定,虽然……瞳仁深处只倒映着仅仅一人的身影。
这样的龙,像是拥有了一切。
隼人也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直觉。只是在这时间好像被无声息静止的空间里,答案转瞬即逝,便无法捕捉。他像沉溺到水底般看着那个在对方眼睛里被缩小的显得笨拙而无措的自己,就这样怔住,也一并忘记刚刚才发生在自己心底还未上演的意念。
「怎么,终于愿意看我一眼了?」
然后,隼人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就算是一开始便准备好了要吐嘈的口吻,和他那一贯无所谓的淡然神情。却也因短短几天不见的想念,变得格外的温暖。使自己那个名为「心脏」的位置紧紧地收缩了几下,传来了难以言说的钝痛。
 
其实隼人从一开始对于龙的态度是绝对的非好感。
虽然彼时都还是小学生,但在自己还能玩打仗游戏玩得不亦乐乎的同时,对方就已经早早摆出了一副令人火大的早熟样子。就连占据了大部分时间的沉默里透露的也绝非胆小而是骄傲的懒散,一个人走着路时的放空神情仿佛对于四周的一切都视而不见,无时无刻不透露出「不属同类,请勿靠近」的信号。
然而隼人的性格,也绝对不会是他的「同类」。相反,还是会在第一眼就看不顺眼对方的类型。
所以当他正在一群吵吵闹闹的小孩子群里担当着领导者,正兴致勃勃地带领大家玩打仗游戏时,不小心看见龙路过并与自己视线相对后,那个非常轻蔑甚至飞快侧过脸装没看到的表情时,立马就怒了。
 
「兄弟们,上!」
因为一个再微小不过的原因就可以随时宣布进入开战状态——这样一直延续到后来的高中毕业的思维模式,对于隼人来说简直是要比地球的存在还要理所应当的事情。龙虽然并不习惯,但由于天生不会逃避的固执使然,他在挨了隼人结实的一拳后也条件反射地揍了对方实在的一下。然后在双方都没有意识到的状态下,这彻底地变成了一场属于两人间的战斗。身边的人群由于完全插不上手而陷入愕然,待得无聊后也就渐渐散掉。
 
这是一场再漫长不过的战斗。
隼人的力量和龙的敏捷就像是足以互相制约却永远分不出胜负的两种势力,在风声之后,在日落之前,在两人不服输的倔强小脸之间——做着恍若无止境的体能消耗。最终在彼此的体力都彻底耗尽之时,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并排躺倒在地上。
当絮乱的呼吸缓慢地变得平静的时候,两个人才恍然意识到都已经陷入了再尴尬不过的氛围。该结束,还是继续?
 
「喂,我说——」隼人先忍耐不住,将脸微微侧过来,看向龙的这边,「你这家伙真让人讨厌。」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单细胞的笨蛋。」
「总比你自以为什么都懂的样子好吧?不爽我就说出来,那个表情算什么!」
龙听到这句话,莫名其妙地看向他,「什么表情?」
「就是你路过看到我时的那个不屑一顾的那个嘛……怎么,你居然不知道?!」
「……完全无意识。」
「靠!估计你这人天生俯视别人惯了。」隼人忿忿地抱怨道,「那你不知道原因,怎么还和我打架?」
「只是,不想软弱而已。」
听到这与自己似曾相识的语气后,隼人注视着龙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发狠。然后,便自嘲地笑起来。怎么,这家伙原来是自己的「同类」啊。
 
于是,便从此成为朋友。
在往后那些一路青涩着、疼痛着、疯狂地想要证明着什么的时光里,隼人所打的每一架中,龙都再没有缺席过。
可是,为什么龙也会如此心甘情愿地进入他本来所蔑视的自己的世界?无数次隼人在结束战斗,躺倒在地上看着一如第一次那般卧在自己身侧的龙时,都会失神想到。但是他没有始终得到答案,也从不曾真正问出口。只是当龙微抿着的嘴角传来与自己相似的划开空气的甜腻血腥,总是会觉得心安却又疼得酸涩。
 
有一次龙是真的伤得很重,当隼人抱着颤抖着的少年时能够感觉得到不断有温暖的液体不断从自己的双手间黏稠流下。重心仿佛于此刻崩塌,其余的喧嚣一律飞速后退出他的世界,有那么一刹那他感到深深的害怕,那是不想要失去龙的对世界的第一次妥协。
「喂!龙,你可别死啊!」
「没什么。」龙一贯很冷静而又好像毫不在意着,只是在下一秒看见隼人咬得更紧的嘴唇而流露出些许微妙之情,「不过有件事,或许隼人可以帮我。」
「……你现在是在交代遗言?」
「是要你送我回家,傻瓜。」
 
有时想来也是件奇怪的事情,在与龙成为朋友的漫长年月里,却从来不曾听他提起自己的家庭。在无数次隼人埋怨着「你不知道我家那位老头子有多烦人」的时刻,龙也总是淡淡地笑着说「总是因为这种小事情生气的隼人,其实已经很幸福了啊。」
「龙根本不懂!」——直到那天,隼人在进入了龙的家,那好似梦境里才会出现的豪宅中,才觉得原来这句话是错的。因为什么都不了解而随意地无数次去刺伤对方的人,是自己。
「很冷啊,这里。」
进入大门时管家对上龙惊慌的「少爷!」迎接后看向自己的打量眼神,精明间透着防范与戒备。
是在漫长的仆人帮龙包扎的时间,却始终不见拥有「父母」这样身份的人出现,并在询问过后也只得到了一句「大概是出国了,他们经常不在家」的答案。
……
隼人忽然觉得很难过很难过,为自己的粗线条感到由衷内疚。
换上了白衬衫,独自一人站在卧房内落地窗前的龙的身影显得冷清而坚强,但是他闻言转过头来的脸却闪烁过了类似于落寞的情绪。
「原来你也觉得这里冷吗。」
「……」一时间丧失了语言能力,隼人怔怔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能猜中龙此刻的心思。他身上若有似无的距离没有一次像现在般让自己痛狠并想要撕破。
也没有表现出等待答案的意思的龙,忽然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一度觉得习惯就好,就这样好好地走在他们认为正确的道路上。没有期待也没有失望,只要承担了这个重量后便是对自己人生的最大负责。但是自从遇见了隼人以后……」
「我好像,开始孩子气地期待起温暖来了呢。」
「以前从来没有认真地感受过家的温度。但是在遇见了隼人以后,我觉得这里,很冷。」
 
总是包容所有、拥有着神秘力量的龙,属于他的坦白怎么会是那么美丽的脆弱。
是不是被这样平日从倔强地不肯显现的气氛而蛊惑,于是意乱情迷,有那么片刻,隼人想要狠狠地吻上龙的嘴唇。让他所有的不安都沉溺消失在自己的气息中,让他把所有事情都藏在心里的鬼性格彻底在这样的亲吻之间瓦解……都说单薄的嘴唇说明此人薄情,这种论断,他矢吹隼人才不要信!
或者,即便这样,也要让自己亲手粉碎以此抗议。
但是大脑里还残存着那么一点的理智还是发挥了功效,隼人终究什么都没有做。但在此后他想起这个曾占据了自己那么多思想的念头,就算是努力解释成冲动却再也无法忽视。
 
和龙一起玩乐,一起打架。或是一起聊天,一起在街上游走。
每分每秒,无时无刻。
I wanna……
KISS。
 
在高二年级著名的“新高事件”,隼人下意识的反应是很自然的生气。
但在同伴们的“小田切龙原来是这样一个不够义气的胆小鬼”诸如此类的说词中,他又略微地意识到自己的异样。
根本不是为了这种事情——其实如果从轻的方面来说,不过是在与他校的对决前私自跑去求饶而让自己这个当老大的人丢了颜面。如果只是从这样的角度,在骂脏话几句后并揪着衣领让对方保证下不为例,其实就可以轻松地收场。
然而让隼人真正难以接受的是——
为什么主角偏偏会是这个人。
一直以「小田切龙」这个身份陪自己经历了无数风雨也没有怨言,却又突如其来地制造背叛。
 
「其他人都无所谓,但如果是他,就绝对不可以。」
隼人以着绝对的姿态将龙赶出学校后,在心里发誓永不见面。但很快的,甚至是无法与龙见面的第一天起,他的心里开始被后悔和想念占满。是不是做得太不公平?为什么对于龙的事情,我会那么反常地在意?但是隼人想不出一个可以妥善解决这一切的借口,他不想承认,自己被龙离校前那个淡然的表情刺痛。
 
「龙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我呢。」
误会消逝后的某次保龄球馆聚会,隼人在又打出一个全倒后,走向正在坐一边休息的龙身前忽然说道。
「怎么了?」
「总之就是这样觉得!」接过对方递来的矿泉水,有些自暴自弃地边喝边说,「比起我对龙的感情,龙对我的感情绝对没有那么深!」
龙投来一个调戏之的眼神,「感情?」
「对啦,像那次你离校,怎么一点都不为自己申辩几句……是觉得见不到我了也没关系吗?哼,反正就只有我一个人在寂寞似的!」
「寂寞?」
这才意识到对方揄挪的意味,隼人开始觉得脸有些发起烧来。
「喂,你这家伙,我对你可是真正的……」
「兄、弟、之、情。」龙笑着接下去,「还好是这样,不然隼人对我产生了什么化学反应,可是很令人困扰的事情呐。」
他顿了顿,然后用一片澄澈的眼神注视着隼人,转成了一种认真的语气。
「而且,隼人知道我早晚要离开这里的对吧?所以现在,就要开始练习一个人生存了哟。」
 
玩笑的气氛突然之间就散去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变得只剩下了沉默。
确实,距离毕业的时日已经迫在眉睫。而属于龙的未来的际遇,却只有出国这一条路。
隼人想起了那个过去之后便不被任何人提及却暗自刻骨铭心的日子——龙跪在爸爸面前请求原谅,并让自己能顺利与大家一起毕业时的模样,直到今天,也令自己顿生懦弱的伤感。
其实一起毕业又怎样呢。用尽全力所能留住的,也只是无比短暂的时间。然后,此去,一别经年。
 
「龙……」
隼人迟疑地开口。他想,自己还有那么多话没有对龙说。要谢谢龙,陪伴着自己这个在绝大多数时候都在自以为是的笨蛋那么多年。还要骂他几句,你看在上一句我都放下身段承认自己是个baka了,作为交换条件你舍得就这么一贯冷漠地离开么?最后或许还要再问他一遍,最后一遍,有没有真正在意过自己,哪怕是一点点都好。因为我……我是真的很在意你啊。
「隼人想说什么?」龙随意地把玩起手边的保龄球,一副准备上场的架势。
于是隼人所有的话便被那轻巧的动作给生硬地堵了回去,经过喉咙时使之无比沉重。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生涩喑哑。
「龙在去了加拿大之后,就不要那么经常皱眉了。」
「诶?」
「嗯,其实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这样对龙说了。」缓慢地抬手,抚住他有些意外却没有放松下来的眉,然后小心翼翼地在那柔软的触感上游移,「这样,不易亲近。」
「我一直觉得,龙其实是很温柔的人。」
 
或许这样就够了。
只要告诉他,无论你表现出来的是多么充满勇气而尖锐的形象,其实都是源于内心的缺乏安全感使然。你所有的强大,只是你对于外界的不确定而故作出的姿态。
但是藏在盔甲之下的你的心,还是那么柔软而温和。
而你内心的风景,我也能一直能够看见。
 
「隼人,其实我不止是来说再见。」
所有的画面在回忆里飞速闪过后尽褪下了颜色,但是站在眼前的这个人,却是无比真实。
「等等!」隼人看着他在黄昏下显得蒙胧却存在感极其强烈的轮廓,先一步说出终于在如此恍惚间酝酿好的言辞,「龙,我喜欢你。所以,请留下吧。」
可能已经在最深情的意念之间排演了千回万遍,这句告白如此流畅,是为再无法留有回转余地的誓言——最贴切的、爱恋着你的心情。
「留下的话,做不到呐。」无视了对方一瞬间的黯然无措,龙继续微笑着说道,「隼人应该先听听我说的话。」
 
「记得吗?我曾经对隼人说过,在遇见了你之后,我开始孩子气地期待起温暖。」
「我想,那样的感情,也只有隼人所能给予于我。」
「深沉,却又如呼吸般自然。」
「就算是暂时分别之后,也不会变的吧。无论是一天、一月,还是一年、三年……会带着隼人在漫长时光里传递给我的温度,就算是再寂寞,也要不皱眉地、喜悦地度过。」
「所以,归来的日子,请等着我。」
 
不知是谁开始的拥抱,是谁开始的亲吻。
整个世界,却都在此刻为了这两个少年的温情开出了一片森林。
来得缓慢与笨拙,都没有关系。我只愿你,爱得寂静。
2010年2月27日

2010

0410
视野里逐渐清晰起来的景色是陌生的。
躺在木质长椅上的身体,并没有因为彼时一场温柔而深沉的睡眠而褪去懒散之气。
慈郎半眯着漫不经心的瞳仁,维持着这个姿势将目光投向上空的交错树影。悄悄藏匿在其间的夕阳色,在仿佛未曾流逝的时间里,由澄澈的琥珀过渡为眩目的红绯
已在一边等待多时的迹部,沉默地凝视着少年,用眼神示意他起来。
 
一如往常蹦蹦跳跳地跟随在他身后,慈郎背着樱色小书包,神情始终是浅淡的。
那种无视着一切、只是专心沉溺在自己世界里的漠然,与身边经过的任何一座高大建筑物里面,散发出来的冰冷而略显奇异的气息,都毫不相衬。
迹部神情自若地走在前面,不时转过头去确认一下少年的存在。而随即继续正视前方的心情,却会瞬时就变成了一个略微悲伤的怅惘。
不清楚这莫名情绪是为何而来。但总觉得,就算在自己身边的他,好像随时都会无声息地消失了一样。
 
“呐,迹部。”忽地一个响起的透明声音,快走了几步后便轻松地站在了他的身前。
“嗯?”
慈郎孩子气的笑容很温暖,“如果担心我会走失的话,为什么不牵住我呢?”
迹部感到心脏好像随着这个问题,轻微地抽搐了一下。想要自然地反应些什么,却做不到。
“迹部果然是因为害怕么。哈、哈哈!”依旧明媚地笑着的眼睛,但那里面隐秘地闪烁着的清醒,却有如一把利刃的尖锐。
 
——啊,其实自以为是绝对主导的局面,一开始就被你看穿了对不对。
——虽然从来什么都不说,但是我所有不为人知的软弱,你全都知道。
迹部皱起眉,看着仍旧在嘻嘻哈哈的少年,还是冷静开口。
“慈郎,停止好不好。”
“……”有些犹豫着他少有收敛起华丽骄傲的语气,对方在片刻的慌乱之后还是乖乖地安静下来。
于是舞台上彻底只留下了他独自一人的表演。
“在这个恋情里,一向起来我的表现,对不起了。”
在逐渐趋于凝固的空气里,终于因可能已经漫长等待了无数个冷清日子的句子,而瞬间变得柔软起来。慈郎睁大了散漫的眼睛里,倒映着迹部俯身吻向自己的身体。
 
原来少年嘴唇弥漫的是甜蜜的香气。同时,也有些哀伤的湿润。
原来这个时候的自己,是几乎窒息着般地想说“对不起”和“我爱你”。
对不起——
多少次你用失望的眼神注视着我时,连心都是颤栗的、颤栗的。
却无数次地选择了用违背本心的无声语言告诉你,慈郎,哪怕是靠近你一次,我都不能。
你伤心地说为什么呢,慈郎可以不顾一切地喜欢着你啊。
我只能可耻地回答,有些事情不是爱可以左右。它们一旦被表现出来,爱就会被迫别离了。
……
 
总是本能地抗拒着,心被欲念所控制后显现出讨厌的贪婪。维护着因不被了解而显得强大的姿态,像是在沙漠中徒步的旅人疲倦地守着水壶里的最后一滴。
所以干脆就不要耽于爱恋。
这样的想法,说到底都是不敢付出的胆小鬼的说辞。
而现在,我只想说,“我爱你”。
我爱你。
 
丸井喜欢怀念和慈郎一起度过的往昔。
那个时候,记得他软绵绵而可爱的笑颜总在眼前,说着“文太、文太,最喜欢你”的单纯话语,直到现在耳畔依旧会微微发烫。
“抱歉,我讨厌和笨蛋做朋友。”其实第一次在下了赛场后,遇到他近乎崇拜的表白时,心情是有些厌恶的。
但是第二次、第三次。逐渐便习惯了他永不疲倦地在自己身边的笑笑闹闹后,最后竟然,就变得有些依恋。
 
“文太,对于那个人的心情呢……我想这就是喜欢吧。”
从未见过的略微苦恼的脸,即使在日光下有些哭丧地皱着。文太在略微的惊诧后,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被这样的神情刺痛了。
不是不明白,真正的爱并不甘甜这个道理。所以一向以来,慈郎笑笑地对自己说喜欢的无数个瞬间,一定是无法与这个让他感到困惑迷茫的人所相比。但是手却不由自主地紧紧地握住了,像是不愿意承认会有另一人将自己的地位在少年心里取代的事实。
“哼,笨蛋慈郎。”目光转移开去,回答慈郎的是被割裂了的任性情绪,“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麻烦的。”
正在吃着的蛋糕掉到地上,碎了一地的甜蜜。
 
他回去后想,其实真正笨蛋的是你自己啊丸井文太。
所以无论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慈郎对于自己的倾诉——那些充斥了那个名字的话语,无论是失措的害怕的嫉妒的……都能一边添着奶油,一边坦然地以安慰对待。
看来这个小孩,终于长大了嘛。
可是正品尝着甜美的舌尖,却忽然有一些苦涩了。
 
这个有些寂寞的夜晚,手机“哔哔哔”意外地响起。
迅速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知晓是不应该出现在这时候的人,丸井有些紧张地按下接听键。
“喂,慈郎,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文、文太!我告诉你哦!迹部今天第一次吻我了,而且,刚刚我们还去晚餐约会了哟!”
“……嗯。”本是紧绷着的心情,忽然在一瞬间平静了。
“而且呢,他还说一直喜欢着我呢……文太,我真的好开心!”
“那么,祝福你啊,慈郎。”声音微微地都有些压抑着的哽咽流溢而出了。
电话线那头像是终于察觉到了什么,“文……太?你心情不好么?”
“没有啦。”丸井咬了咬嘴唇。“只是……本来在做梦呢,被你这个笨蛋吵醒了,真讨厌。”
“啊,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对不起嘛。”
 
梦。做梦。
是一直在心里编织着的梦境……嗯,抱歉,以后都不会有你啦。
因为这一次,是真的彻底的清醒了呢。
丸井挂了电话后,暗自地在心里向少年告别。嗯,失去留恋之人的城市,只是一个毫无用处的黑洞。
望向窗外浓重的夜色,东京都所有喧嚣着的流光,全都沉重地压向心上。
2009年12月12日

2010

0410

即使时光倒流,也无法解之的谜题。
慈郎在顺利抵达第十五年的人生站点之时,或许早就已经放弃再与切原在哪一天坐下来好好去探究下“为什么偏偏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呢”这个想法。尤其是这几天以来,感知几乎是被打破般平衡地错乱了。而对于那个人一直以来面容苍白、翘起唇角时却会散发出诡秘邪气的印象,也开始被无声息地撼动,甚至还未及他在前几天的某个瞬间对自己说喜欢来的清晰。唔……喜欢?
这个是没有想过的。
最先被摆在台面上的是从有记忆开始便随时能够看见的存在的前提,便已经不可能再去让自己考虑那些所谓恋人间因距离而时有的心动。再说啦,如果对方又再加上“蛮令人火大”的“别扭”“坏脾气”等等前缀的话——

慈郎漫不经心地想到这里,开始觉得微微好笑。不过随即想到什么,表情又迅速调整成“皱眉”的状态。
明明是这样一个毫不温柔的人,却也成为莫名其妙地被自己默许了可以往他身上贴上“芥川慈郎”这个专属标签的唯一……怎么搞的,这样说起来,奇怪的立场在自己嘛。
从公园的木质长椅上站起来,下意识的晕眩。慈郎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努力控制住一直涌上来的倦意,一边摇摇晃晃地提步离开。
夕阳色在他身后逐渐从桃色,被染成今様。然后是,蔷薇,踯躅,红绯。

没有回头去看这样的颜色。
但本心却仿佛一点点地自身体里面溢出,消融在这个唯一的傍晚之中。

第二日在昏昏欲睡的课堂上听着天书般的老师讲解时,慈郎突然觉得不必那么困扰。毕竟从那天之后,那个家伙也没有像之前担心着的一般,显现出被自己惊慌失措的反应打击到后的迹象。遵从着往常的相处模式,就连之间偶尔并无恶意的相互嘲讽,也仿佛维持着从未改变过的默契形状。
仿佛。嗯,好吧,这个词就是坦诚,或许只有自己单方面地发生了“心态变化”。
看着对方的脸时会忽然莫名其妙尴尬的那个人,和说着说着就突然失语的那个人,都是自己。
这么想起来,有些松口气。却也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不甘心。讨厌呐,被耍了吗。

“赤也,至于那天——”一有了这样孩子气的念头后……所以。
“嗯?”切原从书页里抬起头来,一副完全困惑的延伸和透露着些微似笑非笑的上扬唇角。
一时之间有些胸闷,慈郎呆呆地看了对方几秒钟,还是气急败坏地吼出来,“就是那天……就是你说喜欢我的事啊!”可恶,这个完全装没事的家伙,完全就是骨子里的恶劣性质!
切原“啊”了一声,这才聚集起目光里的焦距,认真地看向眼前之人:“所以,前辈会主动来向我提起的原因,是因为考虑清楚了吗?”
“啊、啊。不……还没有。”做错了事情般地低下头来。
“算了吧。”他玩味地打量了一下突然再一度陷入不知所措的某人,接着坦然地继续着从小到大从未说出过正确敬语的语气,“就干脆地答应了不是比较快么。”
“毕竟,没有我,前辈你不也是没有其他人可以替代了,不是吗?。”
浅金发色的少年一时间轻微怔住。

最后那句话,好像没有听清哦。其实是想要这样告诉你呢。可是……
眼前的世界忽然之间被微妙地放大,转瞬便趋于模糊一片。揉了揉根本没有湿润的眼睛,慈郎忽然感到了非常沮丧的无力。
内心泛上了难以言喻的酸楚。
笨蛋赤也,我都快忘了,你为什么又要提醒我这件事情啊——

其实,一直以来在这个世界里并无他人。
除了你,与我之外,没有与之并行的第三人。

边缘性人格障碍。
虽然能在日常与外界进行正常的接触,但实际上除了最亲近自己之人,无法信任身边任何的存在。既强烈地渴求着爱,却又在被给予的当下本能地用难以控制的反应去拒绝所有情感。
——那个时候,医生是这样说的对吗?如此一种复杂的病症。
但其实完全无法了解其含义的我,只是一直的一直,好讨厌自己。
就因为是这样坏的自己,爸爸妈妈才会离开吧?
就因为是这样糟糕的自己,才会到最后,只挽留下了赤也一个人。
那个假装了十五年都没有想通的问题,其实从一开始就算再怎样躲避着,都没有办法掩饰——

看着镜子,对自己说。
为什么偏偏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呢。
然后再笑着回答吧。
因为只有你愿意……爱我啊。

一阵风从图书馆的窗边席卷过窗帘,柔和地吹来。闭上眼睛的时候,果然连从衣角处传来的细微摩擦声都能听得分明。
还有身旁赤也小心翼翼地轻轻呼吸的声音,不远处管理员坐在电脑前处理文件的打字声。都轻快地穿越过空气,进入到黑暗的脑海里。
官能是奇异地变得比平日病症发作时还要歇斯底里的敏感。但在这个时候,如果并不想要感觉到那么喧嚣的世界的话……于是,在心里深深地说了句无声无息的叹息。
与此同时,另一个来自于人体的温暖,隔过了单薄的衬衫,从胸前浓厚地传来。
轻微颤栗的拥抱。

“慈郎,是我不好,很抱歉。”
这个人平日的嚣张,都因为我消失到哪里去了呢?这样想着,并没有说出话来,而是更加集中了所有思绪去倾听他接下来异于平常的语气。。
“这个病,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因为,我,切原赤也,会给你全世界最好的喜欢。比其他任何人所有加起来的、对于你的,还要多得多的喜欢。”
“即使在你情绪无法控制的时候,被打被骂被砸东西,也都没关系。”
“换句话说,其实是我……无法离开你。”
这句话后,世界便真正归于了温柔的寂静。
虽然被当事人说得断断续续且别扭害羞,但是当一个个再普通不过的字被组合起来时,的确是变成了最让人沉迷的魔法咒语。在那一刹那,慈郎确信自己,也从来没有听见过那么坚决而沉重的,等同于誓言性质的……告白。

一度以来犹豫着、不安着、彷徨着的情绪。
终于在寻觅了十五年后的今天,找到了最吻合的终点。
想来都不可思议,我竟一直因为害怕被抛弃而回避这个人的柔软气息和对之的深沉爱恋。
而他也傻瓜一样地用了这么漫长的时间,向我证明了“切原赤也,是世界上最好的LOVER”这件事。

“赤也,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所有的所有,抱歉了。因为从今以后,就算被世界丢在了那么哀伤的角落。只要在漫长的人生里,还能拥有那么一个真实的你,我便,绝对绝对不会舍得放弃了。
在睁开眼的瞬间,看见了他美好的侧脸。于是不再考虑,轻轻地靠近,并亲吻了上去。

——赤也,这也是我的誓言哦。
2009年10月3日

PS.在日语里,“约束”等同于中文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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